阿离合懑,景祖第八子也。健捷善战。年十八,腊醅、麻产起兵据暮棱水,乌春、窝谋罕以姑里甸兵助之。世祖擒腊醅,暮棱水人尚反侧,不自安,使阿离合懑往抚差之,与斜钵合兵攻窝谋罕。乌春已死,窝谋罕弃城遁去。后从撒改讨平留可,阿离合懑功居多。
太祖擒萧海里,使阿离合懑献馘于辽。太祖谋伐辽,阿离合懑实赞成之。及举兵,阿离合懑在行间屡战有功。及太宗等劝进,太祖未之许也。阿离合懑、昱、宗翰等曰:“今大功已集,若不以时建号,无以系天下心。〕太祖曰:“吾将思之。”收国元年,太祖即位。阿离合懑与宗翰以耕具九为献,祝曰:“使陛下毋忘稼穑之艰难。”太祖敬而受之。顷之,为国论乙室勃极烈。
为人聪敏辨给,凡一闻见,终身不忘。始未有文字,祖宗族属时事并能默记,与斜葛同修本朝谱牒。见人旧未尝识,闻其父祖名,即能道其部族世次所出。或积年旧事,偶因他及之,人或遗忘,辄一一辨析言之,有质疑者皆释其意义。世祖尝称其强记,人不可及也。
天辅三年,寝疾,宗翰日往问之,尽得祖宗旧俗法度。疾病,上幸其家问疾,问以国家事,对曰:“马者甲兵之用,今四方未平,而国俗多以良马殉葬,可禁止之。”乃献平生所乘战马。及以马献太宗,使其子蒲里迭代为奏,奏有误语,即哂之,宗翰从傍为改定。进奏讫,薨,年四十九。
上闻阿离合懑临薨有奏事,曰:“临终不乱,念及国家事,真贤臣也。”哭之恸。及葬,上亲临。熙宗时,追封隋国王。天德中,改赠开府仪同三司、隋国公。大定间,配飨太祖庙廷,谥曰刚宪。子赛也、斡论。赛也子宗尹。
晏本名斡论,景祖之孙,阿离合懑次子也。明敏多谋略,通契丹字。天会初,乌底改叛。太宗幸北京,以晏有筹策,召问,称旨,乃命督扈从诸军往讨之。至混同江,谕将士曰:“今叛众依山谷,地势险阻,林木深密,吾骑卒不得成列,未可以岁月破也。”乃具舟楫舣江,令诸军据高山,连木为栅,多张旗帜,示以持久计,声言俟大军毕集而发。乃潜以舟师浮江而下,直捣其营,遂大破之,据险之众不战而溃。月余,一境皆定。师还,授左监门卫上将军,为广宁尹,入为吏、礼两部尚书。
皇统元年,为北京留守,改咸平尹,徙东京。天德初,封葛王,入拜同判大宗正事,进封宋王,授世袭猛安。海陵迁都,晏留守上京,授金牌一、银牌二,累封豫王、许王,又改越王。贞元初,进封齐。时近郊禁围猎,特畀晏三百人从猎。在上京凡五年。正隆二年,例削王爵,改西京留守。未几,为临潢尹,遂致仕,还居会宁。
海陵南伐,世宗为东京留守,将士皆自淮南来归,晏之子恧里乃亦自军前率众来归世宗。白彦敬等在北京闻恧里乃等逃还,使会宁同知高国胜拘晏家族。上既即位,遣使召晏,既又遣晏兄子鹘鲁补驰驿促之。晏遂率宗室数人入见,即拜左丞丰,封广平郡王,宴劳弥日。未几,兼都元帅。
大定二年正月,上如山陵。礼毕,上将猎,有司已夙备。晏谏曰:“边事未宁,畋游非所宜也。”上嘉纳之。因谓晏等曰:“古者帝王虚心受谏,朕常慕之。卿等尽言毋隐。”进拜太尉。复致仕,还乡里。是岁,薨。诏有司致祭,赙赠银币甚厚。
宗尹,本名阿里罕。以宗室子充护卫,改牌印祗候,授世袭谋克,为右卫将军。历顺天、归德、彰化、唐古部族、横海军节度使。正隆南伐,领神略军都总管,先锋渡淮,取扬州及瓜洲渡。大定二年,改河南路副都统,驻军许州之境。
是时,宋陷汝州,杀刺史乌古孙麻泼及汉军二千人。宗尹遣万户孛术鲁定方、完颜阿喝懒、夹谷清臣、乌古论三合、渠雏讹只将骑四千往攻之,遂复取汝州。除大名尹,副统如故。顷之,为河南路统军使,迁元帅左都监,除南京留守。上曰:“卿年少壮,而心力多滞。前任点检京尹,勤力不怠,而处事迷错。勉修职业,以副朕意。”赐通犀带、厩马。八年,置山东路统军司,宗尹为使。迁枢密副使。录其父功,授世袭蒲与路屯河猛安,并亲管谋克。队太子太保,枢密副使如故。
上问宰臣曰:“宗尹虽才无大过人者,而性行淳厚,且国之旧臣,昔为达官,卿等尚未仕也。朕欲以为平章政事何如?”宰执皆曰:“宗尹为相,甚协众望。”即日拜平章政事,封代国公,兼太子太傅。
是时民间苦钱币不通,上问宗尹,对曰:“钱者有限之物,积于上者滞于下,所以不通。海陵军兴,为一切之赋,有菜园、房税、养马钱。大定初,军事未息,调度不继,故因仍不改。今天下无事,府库充积,悉宜罢去。”上曰:“卿留意百姓,朕复何虑。太尉守道老矣,舍卿而谁。”于是,养马等钱始罢。
他日,上谓宰臣曰:“宗尹治家严密,他人不及也。”顾谓宗尹曰:“政事亦当如此矣。”有顷,北方岁饥,军食不足,廷议输粟赈济。或谓比虽不登,而旧积有余,秋成在近,不必更劳输挽,宗尹曰:“国家平时积粟,本以备凶岁也,必待秋成,则惫者众矣。人有捐瘠,其如防戍何。”上从之。
宗尹乞令子银术可袭其猛安,会太尉守道亦乞令其子神果奴袭其谋克。凡承袭人不识女直字者,勒令习学。世宗曰:“此二子,吾识其一习汉字,未习女直字。自今女直、契丹、汉字曾学其一者,即许承袭。”遂著于令。
宗尹有疾,不能赴朝。上问宰臣曰:“宗尹何为不入朝?”太尉守道以疾对。曰:“丞相志宁尝言,‘若诏遣征伐,所不敢辞。宰相之职,实不敢当’。宗尹亦岂此意耶。”
二十四年,世宗将幸上京。上曰:“临潢、乌古里石垒岁皆不登,朕欲自南道往,三月过东京,谒太后陵寝,五月可达上京。春月乌兽孳孕,东作方兴,不必搜田讲事,卿等以为何如?”宗尹曰:“南道岁熟,刍粟贱,宜如圣旨。”遂由南道往焉。世宗至上京,闻同签大宗正事宗宁不能抚治上京宗室,宗室子往往不事生业。上谓宗尹曰:“汝察其事,宜惩戒之。”宗尹奏曰:“随仕之子,父没不还本土,以此多好游荡。”上命召还。宴宗室于皇武殿,击球为乐。上曰:“赏赐宗室,亦是小惠,又不可一概迁官,欲令诸局分收补,其间人材孰可者?”宗尹对曰:“奉国斡准之子按出虎、豫国公昱之曾孙阿鲁可任使。”上曰:“度可任何职,更访其余以闻。”诏以按出虎、阿鲁为奉御。
二十七年,乞致仕。”世宗曰:“此老不事事,从其请可也。”宰臣奏曰:“旧臣宜在左右。”上曰:“宰相总天下事,非养老之地。若不堪其职,朕亦有愧焉。如贤者在朝,利及百姓,四方瞻仰,朕亦与其光美。”宰臣无以对。宗尹入谢。上曰:“卿久任外官,不闻有过失,但恨用卿稍晚,今精力似衰矣。省事至烦,若勉留卿,则四方以朕为私,卿亦不自安也。”顷之,上问宗尹子:“汝父致仕,将居何所?”其子曰:“聚属既多,不能复在京师。”上遣使问宗尹曰:“朕欲留卿,时相从游,卿子之言如此,今定何如?”宗尹曰:“臣岂不欲在此,但余闲之年,犹在辇下,恐圣主心困耳。既哀老臣不忍摈弃,时时得瞻望天颜,臣岂敢他往。乡里故老无存者,虽到彼,尚将与谁游乎。”于是赐甲第一区,凡宴集畋猎皆从焉。二十八年,薨。
宗宁本名阿土古,系出景祖,太尉阿离合懑之孙。性勤厚,有大志。起家为海陵征南都统,战瓜洲渡,功最。历祁州刺史。
大定二年,为会宁府路押军万户,擢归德军节度使。时方旱蝗,守宁督民捕之,得死蝗一斗,给粟一斗,数日捕绝。移镇宁昌军,改知临潢府事,移天德军。世宗尝谓宰臣曰:“宗宁智虑虽浅,然所至人皆爱之。”即命为行军右翼都统,为贺宋正旦使。累迁兵部尚书,授隆州路和团猛安烈里没世袭谋克。出知大名府事,徙镇利涉军,俄同签大睦亲府事。
宗宁多病,世宗欲以凉地处之,俾知咸平,诏以其子符宝郎亩为韩州刺史,以便养。无几,入授同判大睦亲府事,拜平章政事。明昌二年,薨。宗宁居家约俭如寒素,临事明敏。其镇临潢,邻国有警,宗宁闻知乏粮,即出仓粟,令以牛易之,敌知得粟,即遁去。边人以窝斡乱后,苦无牛,宗宁复令民入粟易牛,既而民得牛而仓粟倍于旧,其经画如此。
宗道本名八十,上京司属司人,系出景祖,太尉讹论之少子也。通《周易》、《孟子》,善骑射,大定五年,充閤门祗候,累除近侍局使。
右丞相乌古论元忠、左卫将军仆散揆等尝燕集,有所窃议,宗道即密以闻。世宗嘉之,授右卫将军,出为西南路副招讨。章宗即位,改同知平阳府事。陕西路副统军、左宣徽使移刺仲方举以自代,除西北路招讨使。故事,诸部贺马八百余疋,宗道辞不受,诸部悦服,边鄙顺治。提刑司察廉,召为殿前右副都点检。寻除陕西路统军使,以镇静得军民心,特迁三阶,兼知京兆府事。时夏早,俾长安令取太白湫水,步迎于远郊,及城而雨。是岁大稔,人以为精意所感,刊石纪之。
承安二年,为贺宋正旦使,寻授河南路统军使。泗州民张伟获宋人王万,言彼界事情,宗道疑其冤,乃廉问得实。万,楚州贾人,伟负万货五千余贯,三年不偿,万理索,为伟所诬。乃坐伟而归万,时人服其明。后乞至仕,朝廷知非本心,改知河中府,有惠政,民立像于层观,以时祭之。移知临洮,以病解。泰和四年,卒。赠龙虎卫上将军。
宗雄本名谋良虎,康宗长子。其始生也,世祖见而异之,曰:“此儿风骨非常,他日必为国器。”因解佩刀,使常置其侧,曰:“俟其成人则使佩之。”九岁能射逸兔。年十一,射中奔鹿。世祖坐之膝上曰:“儿幼已然,异已出伦辈矣。”以银酒器赐之。既长,风表奇伟,善谈辩,多智略,孝敬谦谨,人爱敬之。康宗没,辽使阿息保来,乘马至灵帷阶下,择取赗赠之马。太祖怒,欲杀阿息保,宗雄谏,太祖乃止。
太祖将举兵,宗雄曰:“辽主骄侈,人不知兵,可取也。不能擒一萧海里,而我兵擒之。”太祖善其言。攻宁江州,渤海兵锐甚。宗雄以所部败渤海兵,以功授世袭千户谋克。太祖败辽兵于出河店,宗雄推锋力战,功多。达鲁古城之役,宗雄将右军,身先士卒战,辽兵当右军者已却,上命宗雄助左军击辽兵。宗雄绕辽兵后击之,辽兵遂大溃,乘胜逐北。日已暮,围之。黎明,辽兵突围出,追杀至乙吕白石而还。上抚其背曰:“朕有此子,何事不济。”以御服赐之。
及辽帝以七十万众至驰门,诸将皆曰:“辽军势甚盛,不宜速战。”宗雄曰:“不然。辽兵虽众,而皆庸将,士卒惴惴,不足畏也。战则破之掌握间耳。”上曰:“善。”追及辽帝于护步荅冈。宗雄率众直前,短兵接。宗雄令前行持挺击辽兵马首,后行者射之,大败辽兵。上嘉宗雄功,执其手劳之,以御介胄及御战马、宝货、奴婢赐之。
斜也攻春州,宗雄与宗干、娄室取金山县。行近白鹰林,获候者七人,纵其一人使归。县人闻大军至,乃溃,遂下金山县。与斜也俱取泰州。
太祖自将取临潢府,遣宗雄先启行,遇辽兵五千,宗雄与战,大军亦至,大破之。及留守挞不野降,上以其女与宗雄,赏其启行破辽援兵之功也。既而与蒲家奴按视泰州地土,宗雄包其土来奏曰:“其土如此,可种植也。”上从之。由是徙万余家屯田泰州,以宗雄等言其地可种艺也。
西京既降复叛,时粮饷垂尽,议欲罢攻。宗雄曰:“西京,都会也,若委而去之,则降者离心,辽之余党与夏人得以窥伺矣。”乃立重赏以激士心。既而,夜中有火,大如斗,坠于城中。宗雄曰:“此城破之象也。”及克西京,赐宗雄黄金百两,衣十袭及奴婢等。
与宗翰等击耿守忠兵七千于西京之东四十里,大破之。迎谒太祖于鸳鸯泺,从至归化州。疾笃,宗干问所欲言。宗雄曰:“国家大业既成,主上寿考万年,肃清四方,死且无恨。”天辅六年,薨,年四十。太祖来问疾,不及见,哭之恸。谓群臣曰:“此子谋略过人,临阵勇决,少见其比。赙赠加等。诏合紥千户驸马石家奴护丧归,葬于归化州,仍于死所建佛寺。
宗雄好学嗜书,尝从上猎,误中流矢,而神色不变,恐上知之而罪及射者。既拔去其矢,托疾归家,卧两月,因学契丹大小字,尽通之。凡金国初建,立法定制,皆与宗干建白行焉。及与辽议和,书诏契丹、汉字,宗雄与宗翰、希尹主其事。而材武蹻捷,挽强射远,几三百步。尝走马射三獐,已中其二,复弯弓,马蹶,跃而下,控弦如故,遂彀满步射获之。宗雄方逐兔,挞懒亦从后射之,已发矢,挞懒大呼曰:“矢及矣。”宗雄反顾,以手接其矢,就射兔,中之,其轻健如此。
天眷中,追封太师、齐国王。天德二年,加秦汉国王。正隆二年,改太傅、金源郡王。大定二年,追封楚王,谥威敏,配享太祖庙廷。十五年,诏图像于衍庆宫。子蒲鲁虎、按荅海、阿邻。孙常春、胡里刺、胡刺、鹘鲁、茶紥、怕八、讹出。
初,宗干纳宗雄妻,海陵衔之。及篡位,使宿直将军晁霞、牌印闾山往河间,囚宗雄妻于府署,明日,与其子妇及常春兄弟、茶紥之子七人皆杀而焚之,弃其骨于濠水。大定十七年,诏有司收葬。
初,蒲鲁虎袭猛安。蒲鲁虎卒,赠金紫光禄大夫,子桓端袭之,官至金吾卫上将军。桓端卒,子袅频未袭而死。章宗命宗雄孙蒲带袭之。
蒲带,大定末,累官同签大睦亲府事。章宗即位,初置九路提刑司,蒲带为北京临潢提刑使。诏曰:“朕初即位,忧劳万民,每念刑狱未平,农桑未勉,吏或不循法度,以隳吾治。朝廷遣使廉问,事难周悉。惟提刑劝农采访之官,自古有之。今分九路专设是职,尔其尽心,往懋乃事。”自熙宗时,遣使廉问吏治得失。世宗即位,凡数岁辄一遣黜陟之,故大定之间,郡县吏皆奉法,百姓滋殖,号为小康。或谓廉问使者,颇以爱憎立殿最,以问宰相。宰相曰:“臣等复为陛下察之。”是以世宗尝欲立提刑司而未果。章宗追述先朝,遂于即位之初行之。
及九路提刑使朝辞于庆和殿,上曰:“建立官制,当宽猛得中。凡军民事相涉者,均平决遣,钤束家人部曲,勿使沮扰郡县事。今以司狱隶提刑司,惟翼狱犴无冤耳。”既退,复遣近臣谕之曰:“卿等皆妙简才良,付以专责,尽心举职,别有旌赏,否则有罚。”明年,蒲带乃袭猛安云。
阿邻,颖悟辩敏,通女直、契丹大小字及汉字。幼时尝入宫,熙宗见而奇之,曰:“是儿他日必能宣力国家。”年十八,授定远大将军,为顺天军节度使。天德二年,用廉,迁益都尹兼山东东路兵马都总管,历泰宁、定海、镇西、安国等军节度。
海陵南伐,以为神勇、武平等军都总管,由寿州道渡淮,与劝农使移刺元宜合兵三万为先锋。是岁十月,至庐州,与宋将王权军十余万战于柘皋镇,渭子桥,败之。至和州南,复与王权军八万余会战,又败之,追杀至江上,斩首数千级。
上即位于辽阳。海陵死,大军北还。将渡淮而舟楫甚少,军士争舟不得亟渡。阿邻得生口,知可涉处,识以柳枝,命本部涉济。既至北岸,而诸军之争渡者果为宋人邀击之。及入见,上闻阿邻淮止战功,又以全军还,迁兵部尚书,监督经画征窝斡诸军粮饷,授以金牌一、银牌四。窝斡败,还至懿州,以疾卒。丧至京师,上命致祭于永安寺,百官赴吊,赙银五百两、重彩三十端、绢百匹。
按荅海,又名阿鲁绾,宗雄次子也。性端重,不轻发,有父之风。年十五,太祖赐以一品伞。二十余,御球场分朋击球,连胜三算,宗工旧老咸异之。进呈所胜礼物,按荅海为班首,太宗喜曰:“今日之胜,此孙之力也。”赏力独厚。
天眷二年,袭父猛安。除大宗正丞,以猛安让兄子唤端,加武定军节度使,奉朝请。改侍卫亲军都指挥使,封金源郡王,进封谭王,迁同判大宗正事,别授世袭猛安。
海陵将迁中都,按荅海谏曰:“弃祖宗兴王之地而他徙,非义也。”海陵不悦,留之上京。久之,进封郓王,改封魏王,除济南尹。按荅海不堪卑湿,多在病告,海陵闻之,改西京留守。正隆例夺王爵,改广宁尹。
世宗即位于东京,赦令至广宁,弟燕京劝按荅海拒弗受。按荅海受之。会海陵遣使至城下,按荅海登城告使者曰:“此府迫近辽阳,势不能抗,聊且从命,非得已也。”燕京亦登谯楼与使者语,指斥不逊。及诸郡皆诣东京,按荅海兄弟亦上谒。有司议,既拜赦令,复有异言,持两端,请并诛之。上曰:“正隆剪刈宗室,朕不可效尤。按荅海为弟所惑耳。”于是释按荅海,乃诛燕京。不数日,复判大宗正事,再迁太子太保,封兰陵郡王。改劝农使。
海陵时,自上京徙河间,土瘠,诏按荅海一族二十五家,从便迁居近地,乃徙平州。诏给平州官田三百顷,屋三百间,宗州官田一百顷。进金源郡王,致仕。
大定八年,召见,上曰:“宗室耆老如卿者,能几人邪。”赐钱万贯,甲第一区,留京师,使预巡幸球猎宴会。十四年,薨,年六十七。临终,戒诸子曰:“汝辈勿以生富贵中而为暴戾,宜自谦退。海陵以猜忌剪灭宗室,我以纯谨得免死耳。汝辈惟日为善,勿坠吾家。”
完颜希尹本名谷神,欢都之子也。自太祖举兵,常在行阵,或从太祖、或从撒改,或与诸将征伐,比有功。
金人初无文字,国势日强,与邻国交好,乃用契丹字。太祖命希尹撰本国字,备制度。希尹乃依仿汉人楷字,因契丹字制度,合本国语,制女直字。天辅三年八月,字书成,太祖大悦,命颁行之。赐希尹马一匹、衣一袭。其后熙宗亦制女直字,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。希尹所撰谓之女直大字,熙宗所撰谓之小字。
辽人迪六、和尚、雅里斯充中京走,希尹与迪古乃、娄室、余睹袭之。迪六等闻希尹兵,复走。遂降其旁近人民而还。奚人落虎来降,希尹使落虎招其父西节度使讹里刺。讹里刺以本部降。
宗翰驻军北安,使希尹经略近地,获辽护卫耶律习泥烈,知辽主猎于鸳鸯泺。宗翰遂请进兵。宗翰将会都统杲于奚王岭。辽兵屯古北口。使婆卢火将兵二百击之,浑黜亦将二百人为后援。浑黜闻辽兵众,请益兵。宗翰欲亲往,希尹、娄室曰:“此小寇,请以千兵为公破之。”浑黜至古北口,遇辽游兵,逐之入谷中。辽步骑万余迫战,死者数人。浑黜据关口,希尹等至,大破辽兵,斩馘甚众,尽获甲胄辎重。复败其伏兵,杀千余人,获马百余匹。遂与宗翰至奚王岭,期会于羊城泺。
宗翰袭辽帝于五院司,希尹为前驱,所将才八骑,与辽主战,一日三败之。明日,希尹得降人麻哲,言辽主在漠,委辎重,奖奔西京。几及辽主于白水泺南。辽主以轻骑遁去。尽获其内库宝物,遂至西京。西京降,使蒲察守之。希尹至乙室部,不及辽主而还。及宗翰入朝,希尹权西南、西北两路都统。
是时,夏人已受盟,辽主已获,耶律大石自立,而夏国与娄室书责诸帅弃盟,军入其境,多掠取者。希尹上其书,且奏曰:“闻夏使人约大石取山西诸郡,以臣观之,夏盟不可信也。”上曰:“夏事酌宜行之。军入其境,不知信与否也。大石合谋,不可不察,其严备之。”
及大举伐宋,希尹为元帅右监军。再伐宋,执二主以归。师还,赐希尹铁券,除常赦不原之罪,余释不问。宗翰伐康王,希尹追之于扬州,康王遁去。后与宗翰俱朝京师,请立熙宗为储嗣,太宗遂以熙宗为谙班勃极烈。
熙宗即位,希尹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,加开府仪同三司。希尹为相,有大政皆身先执咎。天眷元年,乞致仕,不许,罢为兴中尹。二年,复为左丞相兼侍中,俄封陈王。与宗干共诛宗磐、宗隽。三年,赐希尹诏曰:“帅臣密奏,奸状已萌,心在无君,言宣不道。逮燕居而窃议,谓神器以何归,稔于听闻,遂致章败。”遂赐死,并杀右丞萧庆并希尹子同修国史把荅、符宝郎漫带。是时,熙宗未有皇子,故嫉希尹者以此言谮之。
皇统三年,上知希尹实无他心,而死非其罪,赠希尹仪同三司、邢国公,改葬之,萧庆银青光禄大夫。天德三年,追封豫王。正隆二年,例降金源郡王。大定十五年,谥贞宪。孙守道、守贞、守能。守道自有传。
守贞本名左靥,贞元二年,袭祖谷神谋克。大定改元,收充符宝祗候,授通进,除彰德军节度副使,迁北京留守,移上京。坐安置契丹户民部内娶妻,杖一百,除名。二十五年,起为西京警巡使。世宗爱其刚直,授中都左警巡使,迁大兴府治中,进同知,改同知西京留守事。御史台奏守贞治有善状,世宗因谓侍臣曰:“守贞勋臣子,又有材能,全胜其兄守道,它日可用也。”
章宗即位,召为刑部尚书,兼右谏议大夫。守贞与修起居注张暐奏言:“唐中书门下入閤,谏官随之,欲其预闻政事,有所开说。又起居郎、起居舍人,每皇帝视朝,左右对立,有命则临阶俯听,退而书之,以为起居注。缘侍从官每遇视朝,正合侍立。自来左司上殿,谏官、修起居注不避,或侍从官除授及议便遣,始令避之。比来一例令臣等回避,及香閤奏陈言文字,亦不令臣等侍立。则凡有圣训及所议政事,臣等无缘得知,何所记录,何所开说,似非本设官之义。若漏泄政事,自有不密罪。”上从之。寻为贺宋生日使,还拜参知政事。时上新即政,颇锐意于治,尝问汉宣帝综核名实之道,其施行之实果何如。守贞诵“枢机周密,品式详备”以对,上曰:“行之果何始?”守贞曰:“在陛下厉精无倦耳。”久之,进尚书左丞,授上京世袭谋克。
明昌三年夏,旱,天子下诏罪己。守贞惶恐,表乞解职。诏曰:“天墙时雨,荐岁为灾,所以警惧不逮。方与二三辅弼图回遗阙,宜思有以助朕修政。上答天戒,消沴召和,以康百姓。卿达机务,朕所亲倚,而引咎求去,其如思助何。”守贞恳辞,乃出知东平府事。命参知政事夹谷衡谕之曰:“卿勋臣之裔,早登〈月无〉仕,才用声绩,朕所素知。故嗣位之初,擢任政府,于今数载,毗赞实多。既久任繁剧,宜均适逸安,矧内外之职,亦当更治,今特授卿是命。东平素号雄藩,兼比年饥歉,正赖经画,卿其为朕往绥抚之。”仍赐金币、厩马,以宠其行。它日,上问宰臣:“守贞治东平如何?”对曰:“亦不劳力。”上曰:“以彼之才,治一路诚有余矣。”右丞刘玮曰:“方今人材无出守贞者,淹留于外,诚可惜也。”上默然。寻改西京留守。
监察御史蒲刺都劾奏守贞前宴赐北部有取受事,不报。右拾遗路铎上章辩之。四年,召拜平章政事,封萧国公。上御后閤,召守贞曰:“朕以卿乃太师所举,故特加委用。然比者行事多太过,门下人少慎择,复与丞相不协,以是令卿补外。载念我昭祖、太祖开创以来,乃祖佐命,积有勋劳,兹故召用。卿其勉尽乃心,与丞相议事宜相和谐,率循旧章,无轻改革。”因赐玉带,并以蒲刺都所弹事与之,曰:“朕度卿必不尔,故以示卿。”
旧制,监宗御史凡八员,汉人四员皆进士,而女直四员则文资右职参注。守贞曰:“监察乃清要之职,流品自异,俱宜一体纯用进士。”一日奏事次,上问司吏移转事。守贞曰:“今吏权重而积弊深,移转为便。”上尝叹文士卒无如党怀英者,守贞奏进士中若赵沨、王庭筠甚有时誉。上曰:“出伦者难得耳。”守贞曰:“间世之才,自古所难。然国家培养久,则人材将自出矣。”守贞因言:“国家选举之法,惟女直、汉人进士得人居多,此举更宜增取。其诸司局承应人旧无出身,大定后才许叙使。经童之科,古不常设,唐以诸道表荐,或取五人至十人。近代以为无补,罢之。本朝皇统间,取及五十人,因为常选。天德间,寻以停罢。陛下即位,复立是科,朝廷宽大,放及百数,诚恐积久不胜铨拟。宜稍裁减,以清流品。”又言节用省费之道,并嘉纳焉。
先是,郑王允蹈等伏诛,上以其家产均给诸王,户部郎中李敬义言恐因之生事,上又以董寿为宫籍监都管勾,并下尚书省议。守贞奏:“陛下欲以允蹈等家产分赐懿亲,恩命已出,恐不可改。今已减诸王弓矢,府慰司其出入,臣以为赐之无害。如董寿罪人也,特恩释之,已为幸矣,不宜更加爵赏。”上是守贞所言。
自明昌初,北边屡有警,或请出兵击之。上曰:“今方南议塞河,而复用兵于北,可乎?守贞曰:“彼屡突轶吾圉,今一惩之,后当不复来,明年可以见矣。”上因论守御之法。守贞曰:“惟有皇统以前故事,舍此无法耳。”
守贞读书,通法律,明习国朝故事。时金有国七十年,礼乐刑政因辽、宋旧制,杂乱无贯,章宗即位,乃更定修正,为一代法。其仪式条约,多守贞裁订,故明昌之治,号称清明。又喜推毂善类,接援后进,朝廷正人,多出入门下。
先是,上以疑忌诛郑王允蹈,后张汝弼妻高陀斡狱起,意又若在镐王允中。时右谏议大夫贾守谦上疏陈时事,思有以宽解上意。右拾遗路铎继之,言尤切直。帝不悦。守贞持其事,狱久不决。帝疑有党,乃出守贞知济南府事,仍命即辞,前举守贞者董师中、路铎等皆补外,上语宰臣曰:“守贞固有才力,至其读书,方之真儒则未也。然太邀权誉,以彼之才而能平心守正,朝廷岂可少离。今兹令出,盖思之熟矣。”俄以在政府日尝与近侍窃语宫掖事,而妄称奏下,上命有司鞫问,守贞款伏,夺官一阶,解职。遣中使持诏责谕之曰:“挟奸罔上,古有常刑,结援养交,臣之大戒。孰谓予相,乃蹈厥辜。尔本出勋门,浸登膴仕。朕初嗣位,亟欲用卿。未阅岁时,升为宰辅,每期纳诲,共致太平。盖求所长,不考其素,拔擢不为不峻,任用不为不专。曾报效之绰思,辄私权之自树,交通近侍,密问起居,窥测上心,预图趋向。繇患失之心重,故欺君之罪彰,指所无之事而妄以肆诬,实未始有言而谓之尝谏。义岂知于归美,意专在于要君。其饰诈之若然,岂为臣之当耳。复观弹奏,益见私情,求亲识之援而列布宫中,纵罪废之余而出入门下。而又凡有官使,敛为己恩,谓皆涉于回邪,不宜任之中外。质之清议,固所不容,揆之乃心,乌得无愧。姑从轻典,庸示蒲惩。”仍以守贞不公事,宣谕百官于尚书省。
承安元年,降授河中防御使。五年,改部罗火紥石合节度使。过阙,上赐手诏责谕之,令赴职。久之,迁知都府事。时南鄙用兵,上以山东重地,须大臣安抚,乃移知济南府,卒。上闻而悼之。敕有司致祭,赙赠礼物依故平章政事蒲察通例。谥曰肃。
守贞刚直明亮,凡朝廷论议及上有所问,皆传经以对。上尝与泛论人材,守贞乃迹其心术行事,臧否无少隐,故为胥持国辈所忌,竟以直罢。后赵秉文由外官入翰林,遽上书言:“愿陛下进君子退小人。”上问君子小人谓谁。”秉文对:“君子故相完颜守贞,小人今参知政事胥持国。”其为天下推重如此。
守能本名胡刺,累官商州刺史。正隆末,宋人陷商州,守能被执。大定五年,宋人请和,誓书曰:“俘虏之人,尽数发还。”完颜仲为报问国信使,求守能及新息县令完颜按辰于宋,遂与俱归。守能等至京师,入见,诏给旧官之俸。
大定十九年,为西北路招讨使。是时,诏徙窝斡余党于临潢、泰州。押刺民列尝从窝斡,其弟闸敌也当徙,伪称身亡,以马赂守能,固匿不遣。及受赇补赛也蕃部通事,事觉。是时,乌古里石垒部族节度副使奚沙阿补杖杀无罪镇边猛安,尚书省俱奏其事。上曰:“守能由刺史超擢至此,敢恣贪墨。向者招讨司官多进良马、橐驼、鹰鹘等物,盖假此以率敛尔,自今并罢之。”因责其兄守道曰:“守能自刺史躐迁招讨,外官之尊,无以逾此。前招讨哲典以贪墨伏诛,守能岂不知,乃敢如此,其意安在。尔之亲弟,何不先训戒之也。”上谓宰臣曰:“监察专任纠弹。宗州节度使阿思懑初之官,途中侵扰百姓,到官举动皆违法度。完颜守能为招讨使,贪冒狼籍。凡达官贵人,皆未尝举劾。斡睹只群牧副使仆散那也取部人球杖两枝,即便弹奏。自今,监察御史职事修举,然后迁除。不举职者,大则降罚,小则决责,仍不得去职。”尚书省奏,守能两赃俱不至五十贯,抵罪。奚沙阿补解见居官,并解世袭谋克。上曰:“此旧制之误。居官犯除名者,与世袭并罢之,非犯除名者勿罢。”遂著于令。特诏守能杖二百,除名。
赞曰:阿离合懑之善颂,宗雄之强识,希尹之敏学,益之以征伐之功,岂不伟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