匈奴单于朝汉,是西汉人民感到最舒心、最过瘾、最欢欣雀跃、最扬眉吐气的事情。毕竟,化敌为友、化干 戈为玉帛,对两国都有好处;再者,匈奴单于一旦弯下腰去,无形中就矮了半截。汉宣帝、汉元帝、汉成帝,对于匈奴单于的诚意无不从容笑纳,并居高临下地慷慨 馈赠。然而,到了汉哀帝时,情形却出现了重大转折。据《汉书·匈奴传》记载:“建平四年,单于上书愿朝五年。”意思是说,建平四年(前3)冬,匈奴单于派 使者上呈国书,表示想于第二年正月入汉朝拜。对此,汉哀帝却以“虚费府帑”为由“勿许”。
汉朝皇帝一反常态,匈奴使者一头雾水。那 么,汉哀帝为何不肯让匈奴单于入汉朝拜呢?笔者认为,这并非西汉王朝拿不出赏钱,而是汉哀帝本人不敢接受单于朝拜。这是因为,匈奴单于来朝,总会“引发” 一些不详的变故。如,汉宣帝“黄龙元年春正月,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,礼赐如初……冬十二月甲戌,帝崩于未央宫”;汉元帝“竟宁元年春正月,匈奴呼韩邪单于 来朝……五月壬辰,帝崩于未央宫”;汉成帝“河平四年春正月,匈奴单于来朝……三月壬申,长陵临泾岸崩,雍泾水。夏六月庚戌,楚王嚣薨。”
匈奴单于朝拜之后,不是汉朝皇帝崩,就是亲王薨,甚至还会弄出自然灾害。对于这种现象,有人说这是“匈奴从上游来厌人”。厌(yā)人,是古代一种迷信 的说法,即以迷信的方法,镇服或驱避可能出现的灾祸,或致灾祸于他人。关于厌,《史记·高祖纪》中也有记载,如常说“东南有天子气”,于是“因东游 以厌之”。在科学知识落后的汉代,这一连串惊人巧合,确实让人感到害怕。除此之外,汉哀帝的身体也一直不太好,匈奴单于上书时,恰逢汉哀帝“被疾”,一听 说匈奴单于要来,“由是难之”。
一方等着回话,一方感到为难,气氛不算融洽,时间也迈进了建平五年(前2)。西汉辞赋家扬雄闻讯后上 书劝谏,力陈“今单于上书求朝,国家不许而辞之”,就会造成“汉与匈奴从此隙矣”,不利于民族友好,更不利于国家安定,希望皇上以大局为重。汉哀帝看了谏 书后,被迫“醒悟”过来,硬着头皮准许单于推迟一年来朝,即《汉书·匈奴传》中记载的“书奏,天子寤焉,召还匈奴使者,更报单于书而许之。”虽然答应了人 家,但汉哀帝却很不自在。正月十五日出现日食,汉哀帝把年号改成“元寿”,好为自己消灾祈福。
元寿二年(前1)春,匈奴单于乌珠留如 期来朝,“上以太岁厌胜所在,舍之上林苑蒲陶宫”。太岁,是古代天文学中假设的星名,按照迷信说法,太岁所在即为凶方;厌(yā)胜,是古代的一种巫术, 压服人或物。《汉书·匈奴传》中这段话的意思是说,汉哀帝因为当时的太岁正好压服南方,便安排从北方而来的匈奴单于,住在了长安城西上林苑诸宫中最靠西的 蒲陶宫。汉哀帝这样做的目的,一是使匈奴单于处所与皇宫在同一纬度,避免“太岁厌胜”的大忌;二是让匈奴单于尽量住的远离皇宫,以减少匈奴单于带来的晦 气。
这种刻意的安排,与以前大相径庭。为了防止匈奴人生疑,汉哀帝派人向匈奴单于解释,这样做是为了“加敬于单于”,是一种格外的款 待。为了安抚匈奴单于,更是为了花钱消灾,汉哀帝不顾“虚费府帑”,毅然“加赐衣三百七十袭,锦绣缯帛三万匹,絮三万斤”,其他赏赐依照前例。朝拜结束 后,汉哀帝还专门派人“送瘟神”,即《汉书·匈奴传》中记载的“既罢,遣中郎将韩况送单于。”为了防止重蹈汉宣帝、汉元帝离奇死亡之覆辙,汉哀帝可谓殚精 竭虑,煞费苦心。匈奴朝拜团归国后,知道了内情,“单于不说(悦)”。
不想要的,往往会不请自来。匈奴单于走后四个月,也就是元寿二 年(前1)六月,汉哀帝崩于未央宫。“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”的怪圈,又一次在汉哀帝身上得到了“应验”。当然,这纯粹是历史的巧合。汉哀帝的真正死因,是 缘于他的堕落和荒淫。目睹西汉经济的日渐衰退,面对西汉皇权的摇摇欲坠,汉哀帝既无治国之术,又无回天之力,整日在声色犬马之中寻求刺激,身体被酒色掏 空。汉哀帝执政六年,活了二十五岁,谥号“哀”。这一谥号,既是对他英年早逝的同情,也是对他荒唐昏聩的哀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