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炀帝是如何被政绩工程拖垮的
?隋炀帝杨广即位后,建东都、凿运河、筑长城、开驰道,在形象工程建设方面不惜下血本。当时全国人口才四千六百万,而八年时间就动用了三千多万人次服劳役。可以说,隋炀帝杨广的一生,就是在活给别人看。史料中可以见到这样的记录:“高祖幸上所居第,见乐器弦多断绝,又有尘埃,若不用者,以为不好声妓,善之。上尤自矫饰,当时称为仁孝。尝观猎遇雨,左右进油衣,上曰:‘士卒皆沾湿,我独衣此乎!’”在隋文帝面前,杨广总是伪装成不好声色、勤俭好德的样子,在当时被人称为仁孝。外出打猎碰到下雨,手下人给他献上雨衣,他却说:“士兵们都湿透了,我怎么可以独自穿这件衣服呢?”
为了能够得到王位,他将真实的自己伪装起来。等到登上皇帝宝座之后,外在的压力和约束都已经消失,天性中那长期压抑着的“激进因子”不可阻挡地活跃了起来。没有任何约束的权力强化了他的政治虚荣心,也同时助长了他内心的浮躁感。这么大的舞台,他演戏的欲望更加强烈。他继续扮演着一个虚假的自我,一个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自我,只不过这个时候的观众由区区“二圣”两个人扩展为全世界的人。
路旁的树木都用丝绸缠起来,而有的百姓却没有衣服穿
在杨广登基之初,大隋王朝各项经济指标和人口数量的增长都呈递增之势。杨广自视甚高,认为自己既然能够成为天下人的领袖,才能自然居于众生之上。
他曾经自负地说:“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因为生在皇家才能继承皇位,拥有四海。但是如果让我和那些知识分子搞一次以文治武功来竞选皇帝之位,我也是当仁不让的天子。”
没有做过皇帝的人,想象不到登上皇帝宝座是什么感觉,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命运,一句话改变一座城池的命运。权力越来越大,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。登上皇位的杨广体会到了权力所带来的眩晕感。
隋朝的财政体制是藏富于国,这就导致了官僚资本的大量积累,而老百姓的日子却过得异常艰难。据史料记载,大业六年(610年)正月十五,杨广在东都洛阳举行盛大的节日庆典,那些随他西巡入京的诸国使节、商人都有幸见识了帝国的强盛与富足。来自全国各地的5万多名乐工集中于东都皇城外的定鼎门大街,足足闹腾了半个月。
除了炫耀自己的精神文明,杨广还将自己的物质文明展示了一番。东都的市场被整饬一新,供各国商人参观。就连那些成本低廉、收入微薄的菜贩子都要在店铺里铺上地毯。各国客商路过酒店,都会被连拉带拽进去喝几杯,喝完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,不用付钱。那些老板们说:“我中原大国富足,老百姓到酒店吃饭都是不要钱的。”
喝了酒的胡人们,满脸写着狐疑之色,他们踉踉跄跄出了酒店,一头就撞在了路旁的树干上,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。半醉半醒之间,抬眼上瞧,路旁的树木都用丝绸缠起来,极尽奢华。对于杨广所展示出来的大国奢华之风,胡商们很不理解。他们转脸问身边的中原朋友:“你们这里有人连衣服都穿不起,为什么不把这些裹在树上的丝绸拿去给他们做衣服呢?”这句话极尽讽刺意味。
杨广在形象工程建设方面下了血本,苦了百姓
即位后的杨广,急于要用最短的时间来成就自己的“圣王之业”。他认为如果一个帝王能够在他所统治的时代里,迎来四夷宾服、万国来朝的盛大景象,就能说明这个皇帝够得上一个圣君的标准。杨广一方面向高丽发动进攻,以实现“四夷宾服”的霸主地位;另一方面,又建东都、凿运河、筑长城、开驰道,在形象工程建设方面不惜下血本。
按照中国人评判历史的标准,杨广的这几个大手笔并不是一个安于享受的帝王愿意去做的。不管出于怎样的一番考虑,中华帝国以一种另类的姿态趋向杨广心目中的理想世界。一颗浮躁而澎湃的霸主之心,也由此得到了空前的满足。对于诗人杨广来说,他要构建属于自己的乌托邦世界;可是对于皇帝杨广来说,这又是一项宏大而艰难的命题,而他又没有能力处理好个人英雄主义与千秋功业、人民的幸福感三者之间的关系。营建东都,为了证明自己是权力正统的核心;修建长城,是为中华帝国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;修筑运河,是为了贯通南北漕运的血管;征伐高丽,是“圣王之业”弈局中最为重要的一步棋,也是杨广运作帝王权力的胜负手。
在天下承平、国力强盛之时,用这种大工程来装点盛世的繁华是掌权者通常会采用的方式。如此集中、如此大规模地将这些形象工程连续上马,全国老百姓在短时间内几乎都被集中到劳动工地上。
杨广从即位那一刻起,就在倾力打造一个庞大的劳动生产线。中华版图宛如一个巨型的劳动竞赛场,他让自己的帝国陷入无休无止的大役之中,老百姓在生命难以承受的重压之下苦苦挣扎。
据史料记载,隋炀帝时期最著名的三大工程是,大业元年修东都洛阳,总计用十个月的时间,每月用工两百万;大业三年修长城,发丁百余万;大业元年到大业六年修大运河,累计用工三百万以上。
那么,大业年间老百姓的负担到底有多重呢?史学家胡如雷先生曾经做过一项估算。从仁寿四年(604年)隋炀帝即位,到大业八年(612年)第一次东征高丽,在这八年的时间里,隋王朝一共上马了22项大的工程,总共动用的人力达到三千多万人次。隋炀帝时期全国人口才四千六百万,而八年时间就动用了三千多万人,每年平均征用四百万左右的劳动力,将近总人口的十分之一,几乎是全国男丁的总数。那些罪在当下、利在千秋的伟大工程,在当时看来完全是劳命伤财之举。
杨广为了成就自己的圣王之业,让整个帝国陷入到这种全民皆兵、全民皆役的疯狂状态中。再加上连年的自然灾害,尤其是山东、河南一带,水灾成患。自然灾害对中国农耕社会经济的破坏,往往是一道无可挽回的致命伤。
中国的季风性气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气候,广袤的中华大地局部灾害是无年不有。更何况当时的情形已是“丁男不供,始役妇人”,男丁被抓去参与对外战争或者直接送到帝国大工地上当民工,由此造成“百姓困穷,财力俱竭,安居则不胜冻馁,死期交急,剽掠则犹得延生,于是始相聚为群盗”。也就是说,老百姓为了能够生存下去,很多人被逼沦为匪盗,冒着生命危险用非法手段来获取血酬以维系自己生存的底线。
民间沸腾如此,那些稍稍有点民本思想的帝王,应该会有所警醒。他们往往会通过调整政治策略,来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,为紧绷的帝国神经做暂时性的舒缓。可是对于自视甚高、一心只想着早日成就圣王霸业的杨广来说,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迹象,反而更加变本加厉。其实他并不是要存心折腾天下百姓,在他的利益计算里,那些挣扎于底层的百姓的生与死与他的千秋大业放在一起称量,根本算不了什么,不过是有血有肉的服劳役的工具和服兵役的兵器而已。
老百姓挣扎于死亡线上,各地的局势已呈烈火烹油之势,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。可是杨广依旧沉迷于自己的英雄大梦中无法清醒过来。叛乱,在杨广看来,那不过是疏通民怨的一条管道,成不了气候的叛乱,根本经不起帝国军队的轻轻弹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