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荆州,深受杜甫颂扬的卫伯玉正是受用之时,为荆南节度使;表弟杜位在节度使司任行军司马;好友郑虔弟弟郑审为江陵少尹。这样“主场”般的友朋阵容,杜甫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礼遇,“投奔”对象弟弟杜观也未曾在诗作中再现身,甚是成谜。舟行一日消耗的,不仅是他的积蓄,还有本就糟糕的身体状况。
在忍受了半年“苦摇求食尾”“任受众人咍”的日子后,发出了“自古江湖客,冥心若死灰”(《秋日荆南述怀》)的哀诉。
人世炎凉,杜甫已经没有了当年在长安“朝扣富儿门,暮随肥马尘”的动力。加之入秋后,吐蕃进攻灵武,长安事态逼紧,北归似乎又没有了定论,诗人对于原计划的想象似乎正随着江雾的笼罩变得渐渐模糊起来。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启程,登“穷途”之旅。然而公安的形势也不容乐观,停留了不到两个月,又被叛乱逼到了岳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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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首《暮归》,诗人“进,艰辛南渡;退,难以北归”的心境跃然纸上:“南渡桂水阙舟楫,北归秦川多鼓鼙。年过半百不称意,明日看云还杖藜。”
出峡不到一年,一路上的种种,前途渺茫,难见归宿,“舟楫渺然自此去,江湖远适无前期。”(《晓发公安》)让杜甫有些疲惫、脆弱。他也无法相信“我行何到此?物理直难齐。”(《水宿遣兴奉呈群公》)直到登上岳阳楼,湖水浩瀚、天高地广,才催发了诗人真实的心迹。
昔闻洞庭水,今上岳阳楼。
吴楚东南坼,乾坤日夜浮。
亲朋无一字,老病有孤舟。
戎马关山北,凭轩涕泗流。
《登岳阳楼》诗意图,现代,高云,国画
百闻一见洞庭水,今朝终登岳阳楼。洞庭湖划分吴楚,承浮天地。再也从亲朋那里听不到一句问候,老病、孤舟与我如影随形。想到关山以北战争的烽火仍未止息,不禁凭栏望国涕泗横流。《杜诗详注》说“前半写景,如此阔大,五六自叙,如此落寞,诗境阔狭顿异。”
这是触景生情的自然流露,又是精心安排的五律杰作。不着实体写景,似乎是杜甫从壮游时就擅长的“文字游戏”。他写泰山,“造化钟神秀,阴阳割昏晓”,一“钟”,一“割”,尽显雄姿;同样,写洞庭,一“坼”,一“浮”,铺陈水景浩瀚。首联和颈联,尽数物之近、形之小;颔联和尾联又极尽景之阔、情之大。镜头推拉,真正让诗人胸怀与天地融于一体。他还是那个“登兹翻百忧”的慈恩寺塔长安客,百转不忘。
洪业将《旅夜书怀》也归为此时作品,“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”“飘飘何所似,天地一沙鸥”的确与前者意境多有吻合,无所谓孰优孰劣,皆为“元气浑灏,目无今古”之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