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名物的考证中,许多琐细微小的事物,一旦和社会生活环境紧扣,就会产生更宽泛而又生动的意涵。荷叶就是这样的一例———
从历史角度看,早在《诗经·陈风》就有对荷的吟咏,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”荷为很古老的水生宿根草木植物,色分红白,夏天开放,生污不染,居水不没,清香可爱。花谢形成莲蓬,内生俗称莲子的坚果,肥大根茎为藕,可食,藕节、荷叶,可供药用。
在宋以前的年代,荷除食用外并未有多少其它功用,只是到了宋代的城市生活时期,荷才产生异彩。仅就处于中原的东京城而言,荷大量种植,以烘托城市优雅的氛围。如“御沟”之内尽植莲荷,在皇家“迎祥池”里,由于有莲荷,使凫雁游泳其间,颇具观赏。特别一入“三伏”,赏玩新荷则成为市民生活的一种时尚,尤其是七夕的前三、五天,市民往往折未开的荷花,做“假双头莲”,引人喜爱……
荷,美化了城市生活的环境,但宋代的城市管理者并未一味地使荷局限在这一方面,而是着眼于使荷也能与市民的日常生活相关,如荷叶成为市民日常生活中的食品包装物,虽然这一现象在宋前就有过,像《北史·李兴传》:“方食,器用不周,言昆明池中有大荷叶,可取盛饼食。”这大概是较早的用荷叶包装食物的记录,时间在北朝。至唐,有零星的这样的诗句,李颀:“青荷包紫鳞”,白居易《桥亭卯饮》:“就荷叶上包鱼鲊。”……
荷叶包食物之风在宋则全面展开,举凡食物均在荷叶包裹之列。罗贯中《三遂平妖传》第二回说东京城内的永儿去买炊饼,小二哥把“一片荷叶包了炊饼,递与永儿。”也是这一回,永儿可怜一叫花老婆婆,“解开荷叶包来,把一个炊饼递与婆婆。”炊饼为城市下层市民常食,但始终用荷叶包裹,这体现了东京的市民是非常注重饮食卫生的。反映南宋社会生活的话本《济颠语录》真实展现了荷叶包菜的一幕:济公去毛太尉家尝新笋,吃了大半碗,剩了几块,济公想带回给长老尝尝。太尉道:“此是残剩,另将一盘。令用荷叶包固。济公提荷叶包,作谢。”回到净慈寺,“济公令侍者取一盘来,将荷叶包解开,倾在盘内。”这一细致的描写,使我们了解到宋代市民日常生活将剩饭或菜肴,是用荷叶“包固”的,“包固”必有其法,表明荷叶包裹食物已形成一套程序了。
而且用荷叶包装食品已上升到艺术的高度。《东京梦华录》记立秋时节,灵枣、牙枣、青州枣、亳州枣等各种枣供应东京市场,梁门里李和家卖得最好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市民来买“一裹十文”,“一裹”是“用小新荷叶包,糁以麝香,红小索儿系之。”这样的荷叶包装艺术谁不喜欢呢?